故事的基本命题是:因为爱,人可以行走在真理之中。

《老宅诡事》修订版第十五章 御风麒麟


第十五章 御风麒麟

 

闷油瓶又救了我一次。

十年来,我不断告诫自己:下次要死的时候,不会有人救你了,你得自己救自己。你必须得活着,有人还在等你。

当然,不断有要死的状况出现,只是我都侥幸活了下来。然而,刚刚如果没有闷油瓶,我想我可能还是会死。

我眼前一黑,很快又亮起来。心里一绞,这个时候,无论是因为死里逃生后的喜悦,还是因为别的什么,都不适合晕过去。

我反应过来,就想要翻起来,还没来得及,忽然听到墓室四周又传来一阵响动,和我们第一次在厅堂里听到的那种很像。闷闷的,从墙壁里传来的声音。我知道这是机关又动了,接着一声巨响,我寻声望去,大吃一惊。

一块巨石突然落下,封死了我们进来的那个墓道口。紧接着我们的头顶又传来巨石摩擦穹顶的声响,抬头一看,刚刚女粽子和人影下来的那两个洞,竟然也被封死。

原来人影在等这个,他在等这个时间,他一定在机关上做了什么手脚,可以封住墓室,把我们都困在里边,哪怕牺牲他自己。

这才是同归于尽的想法。

巨石落下掀起一层灰土,灰土散了些,我听到女粽子还在吼着,并且眼看要挣脱。

胖子大骂了一句,几步过去,冲着它脑袋就狠劲砸了一枪把。老四误打了我一枪,还眼看着我要被人影弄死,又吓抽了,这会儿正提着枪惊慌地看着掉下来的巨石。

人影则被闷油瓶掐着脖子,已经开始翻白眼,他用双手死死地掰着闷油瓶的手,可根本无济于事。他大概没机会看到我们被困死在这个墓室里了,而闷油瓶似乎也根本不关心墓室的变动,他手臂的肌肉都绷着,不像是打算手下留情。

我脑子有些乱,这些变动都太突然。我能肯定的是,人影的动机,我们还不知道,他绝对不是一个普通的张家人。

于是我爬起来,肌肉牵扯,腿上一阵痛。我也顾不得,伸过手去按在闷油瓶的手臂上。闷油瓶立即偏头看了我一眼,眼神里竟然有一丝愧疚。我被他看得心里一震,心说他这是在想什么,又不是他的过错。

那种眩晕的感觉过去了,我对闷油瓶道:“别杀他,还有用。”

闷油瓶还是看着我,但渐渐地,手臂上紧绷的肌肉松了一些。

我放下手,闷油瓶转头过去,十分干脆的两下动作,卸了人影的两条胳膊。骨头错位的声音,听得人牙酸。

不知道是疼的,还是刚刚打斗耗的,人影大口地喘着粗气,边喘边咳,他的头上也出了很多汗。他倚着棺床,瘫坐在地上,不打算再反抗。

我听见胖子那边的骂声,便想去帮他,闷油瓶拦了我一下,又指了指我大腿上的伤口,然后自己朝胖子那儿走去。

我这伤其实还好,老四到底“照顾”了我,打得比较偏,子弹穿出去了,都没留在里边,也没伤到骨头,我一瘸一拐地也走了过去。于是三人合力,终于把女粽子捆了个严实。这东西刀枪不入,还真是不好办,只得先捆着,再想办法。

把女粽子料理了之后,我们也终于顺了口气,回头看墓室本来出口处的巨石,暂时也已经没力气想了。胖子不死心,试着去推,巨石根本纹丝不动。

老四走了过来,期期艾艾地问我:“老吴,你腿,没事吧,我真不是故意的啊!”

我摆摆手,想算了,还是没忍住,瞪了他一眼。老四立即惨兮兮地一笑,瞄到闷油瓶阴沉的脸,又憋了回去。

我捂着大腿上的伤口,缓缓在人影身前坐下来,打量他,忽然觉得他看起来很虚脱。我问他:“你到底是什么人,想干什么。”

人影脸上的皮肤像是被硫酸泼了或者火烧了一样,没有一块好的。五官也扭曲不堪,他喘着气,牙齿有一半都露在外边,没有嘴唇的遮挡,眼神则充满了不甘和怨愤。

他用那种眼神盯着我,看了半天,又看向闷油瓶,可就是不说话。

我看他这个样子,估计也说不了话。不知道神志是否清楚,我们说什么,他能不能听得懂。我叹口气,有些疲累,要逼问他的手段有很多,但可能还轮不到我来。

闷油瓶居高临下地看着人影,眼神又恢复了那种淡漠。他开口问话,但他说了一句我和胖子老四都没有听懂的话。

不是说这句话的意思我们没理解,而是这句话本身,竟然不是汉语普通话。闷油瓶没有什么口音,而且我确定这也不是方言,更不可能是哪门外语。

我跟胖子对视一眼,都觉得惊讶,闷油瓶什么时候会说外星语了。

跟我们的反应形成鲜明对比的,是人影的反应。人影几乎在听到的瞬间就再次剧烈地挣扎了一下。

闷油瓶接着说了句正常的:“没用的,出口在哪里。”人影听到第二句,不再挣扎,而是继续喘着粗气,脸上忽然露出一个极其怪异的神情。我感觉他是在笑,可那笑容透着阴险毒辣,叫人汗毛倒竖。我以为人影不会讲话,但接着我就听到他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

死。

闷油瓶听到他的回答,眼神一暗,冷冷地看他:“你不说。”

一个陈述的语气,闷油瓶说着便在我们面前蹲了下来。我心道不妙,立即伸手过去握住他的手。我紧盯着他,道:“别动手,他这个样子,就算想说,估计也说不出来,弄死了也没用。”

闷油瓶微微点头,却是看向我的腿,我才发现原来他蹲下来是想看看我的伤。刚才捆女粽子,动作大了又流了一些血。

“腿没事,你帮我看着他。”我说着便放开闷油瓶,想去搜身,也许人影的身上能有些有用的线索,刚要伸手,就被闷油瓶格开了,他道:“你先止血。”说着他自己动手,开始搜人影的身。

胖子走过来帮我,我一边掏背包,一边看着他们。

人影穿着一件不知道穿了多少年的破旧衣服,已经看不出原来的颜色,灰色的,是件单衣,连口袋都没有。裤子也一样破烂,腿上中枪的地方,还在往外渗着血。

没有任何有用的线索。我皱起眉,却忽然看到人影的肩膀,衣服划破的地方,下边好像还有一层。闷油瓶也发现了,可他神色一凛。

闷油瓶提起人影的领子,裂开的衣襟口也被拉大,下面的那层“衣料”立即露出更多。

我顿时感到脑子嗡了一下。

那不是衣服,是个图案,文在身上的。很熟悉的图案。

我捡起被闷油瓶丢在地上的断刀,立马割开人影的衣服。人影的身上,一副我们三个人都丝毫不陌生的图案,骤然出现在眼前。

竟然是一只踏火的麒麟。

这只麒麟好像也是因为刚刚打斗体温升高才出现的,跟闷油瓶的很像,随着呼吸频率、体温的变化而变化。

我记得闷油瓶说过,这种文身是用某种特殊植物的汁液文的。苗人有这个传统,他和人影都是张家人,都有这种文身,难道张家人很多都找苗人团购过这个文身?

这个文身究竟有什么寓意,麒麟又代表了什么?

我记得之前在某次黑毛蛇毒液的幻境里,看到过另一个有文身的张家人。但他的文身不是麒麟,而是穷奇,跟麒麟完全相反的神兽。

还有一个人,盘马老爹,他文的是麒麟。不过我猜测盘马的文身样式,跟闷油瓶这一个的意思肯定不一样,毕竟他不是张家人。而其他人,比如张海客他们,我没听说过也文了麒麟。

可以推测的是,麒麟应该是一种身份的象征,张家不是随便哪个人都可以文的。

闷油瓶看着人影的文身,眼神流露出一种复杂的情绪。

我很少见到他这个样子。他很少把情绪透露出来,只有极少数时候,遇到跟张家,跟张家守护的终极有关的事情时,才会像现在这样。

我们都沉默了半晌,连女粽子都不再扑腾,从人影被控制下来之后,它就安分多了,我也暗暗奇怪,只是暂时还来不及多想。

胖子先憋不住,他冲着人影道:“我说哥们你是张家人吧?”说着他指着闷油瓶,“他是你们家族长,不信让他也给你看看文身,跟你这个是一家的。还有啥后手我劝你赶紧招了,将功折罪,坦白从宽,别逼我们小哥动用家法。大家和和气气地一块出去多好,你这脸,有人出钱,也能治。”说完拍了拍我。

我刚想说讲和就讲和,怎么让我当冤大头。却见人影听到胖子的话,抬眼看向闷油瓶,眼神掠过一阵惊诧,接着再次爆发出了更强烈的仇怨。

与我们的一头雾水不同,闷油瓶平静地承受着人影无比怨毒的目光。他拉开了外套,我看到他里边穿着背心,但领口上的皮肤、肩膀上,果然也出现了麒麟文身。

人影的喉咙里突然发出一声呜咽,听着就像濒死挣扎的人失去了最后一线生机,充满了绝望和痛苦,但他的眼神转而却异常明亮,一副大仇得报的样子,满是快慰。他一动不动地望着闷油瓶,嘴上还是那个让人胆寒的笑,好像准备亲眼看着闷油瓶死去一样。

我瞬间有种感觉,这人是不是跟闷油瓶有些私仇?

对于闷油瓶的过去,我几乎一无所知。仅有的一些印象就是在幻境中看到的,黑瞎子说可能也有我幻想的成分。所以其实他原本什么样子,具体做过什么事,对我来说,几乎是一片空白。

我只是想不到,闷油瓶也有仇家?想到闷油瓶这种身份,还有他在张家扛下的苦逼差事,他能跟哪个张家人结仇,根本无从想象。要我说,张家,每个人都欠他的。

转念一想,事情好像不太对。人影显然是听了胖子的话,看了闷油瓶的文身,才露出那种神情。这个文身让他确认了闷油瓶的族长身份,但那之前可不一定知道,为什么又想害死我们呢,仅仅是因为我们闯进了这座墓吗,那又何必拼到同归于尽的份上。

我低头看到了他的双指,脑子里有了一个想法。闷油瓶是因为手指才怀疑他是张家人的,那么他是不是也在一开始跟闷油瓶的较量中,看到了闷油瓶的手指,所以确定闷油瓶也是张家人。他的目的,最开始恐怕就不是要弄死我们这几个闯墓人,而是弄死闷油瓶,这个张家人。至于闷油瓶是族长,他事先也没料到。

我忽然明白了闷油瓶刚刚愧疚的神色。

胖子夸张地打了个哆嗦,道:“小哥,你跟他有啥新仇旧恨吗,这眼神,杀妻弑父的仇啊。”

我看着人影,说出我的猜测,我道:“你为什么想要杀张家人,你自己不也是张家人。”

人影看了我和胖子一眼,那种眼神的确是张家人的眼神,轻蔑和不屑。即使他现在处在随时都可能被胖子轰掉脑袋的境况下,还是有一种掌控的优越感。他根本不想回应我和胖子,只是看着闷油瓶。不停念叨一个字:死,像是在诅咒。

闷油瓶垂了垂眼,眼神变得冰冷,他道:“你不是恨我,你恨的是张家。张家现在不存在了,我死了,你的仇也报不了。”

人影的脸再次抽动起来,很不甘心,眼睛瞪着,咬牙切齿。

闷油瓶不再说什么,伸手到他脖子上一捏,他立马垂下了脑袋。

我和胖子都没有搞懂,对视一眼又都看向闷油瓶。老四更不知道所谓的张家、族长之类的事,一直呆愣在一旁,只是看到闷油瓶出手捏人影脖子的时候,下意识地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脖子。

闷油瓶不打算解释,只道:“有出口,我来找。”

我现在脑子里根本没有理清,想了想,还是问道:“他不知道吗,不再问问?我们自己找得找到什么时候。”再说机关岂是可以随便乱碰的,闷油瓶不会不知道。

闷油瓶捏了捏眉心,又摇摇头,“他不会说的,用什么手段问,都没用。”

胖子换了个问法,他道:“我说小哥,你俩是不是有啥误会,这哥们是不是在地底下呆久了,不知道你的事迹啊。”

连老四也看出一些端倪,道:“张哥,你也给我们交个底啊,他也姓张?你们认识?”

闷油瓶看着我们,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问道:“你们想问张家和他的事?”

胖子第一个点了头,道:“小哥你也别都自己想,说出来大伙一块分析分析,把事情理顺一下,总比你自己找我们干看着好吧。”

闷油瓶想了想,嗯了一声算答应了。这次很听话。

他又把手放到我的大腿上,在伤口附近按了按,检查还流不流血。我看他还是比较在意我的伤口,可也有点太过在意。我想到他那个眼神,便伸手挡了一下,自己扯过背包,拿出了绷带之类的消毒包扎。

闷油瓶收回手,抬眼看我,我只得找话,猜着问道:“他是当年改造墓穴的张家人中的一个?”

闷油瓶点点头,又道:“我想起来的不多。他应该已经死了,但是没有死,说明我当时得到的信息,不都完全真实。”

胖子道:“怎么着?有人跟你汇报情况,还带撒谎的?”

“有的事,他们觉得我没有必要知道,自然不会说。”闷油瓶这样回答。

我就知道闷油瓶在张家过的日子不会怎样好,即使是当了族长也一样。他本人在这个家族中,没有什么自我的观念,只是庞大体系中的一个被叫做“族长”的齿轮或者是棋子而已。

张家不是一般的变态,活该灭绝。我心说。

闷油瓶似乎完全不在意,轻描淡写地说道:“张家派人到这里,是为了伪造一座古墓,和你们想的差不多。”闷油瓶微仰着头,看着青铜棺,继续道,“后来在原来的古墓里,发现了一样东西,他们改变了计划。”

闷油瓶接着说了一段他记起来的,别人“汇报”给他的故事,但这个故事的最大漏洞就是人影。根据这个漏洞,以及另一个“提示”,我们也逐渐还原出了当年的真相。

这件事再次改变了我对张家和张家人的某些看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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