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的基本命题是:因为爱,人可以行走在真理之中。

《老宅诡事》(修订版)第五章 陈年往事

第五章 陈年往事

 

四十几年前,也就是老四提到的破四旧的时期,当时村里的确有人闯进了老宅,也的确死了人,但实际情况却不像老四讲的那么简单。

老头说过那句像是悔罪的话之后,沉默了好久,人也陷入到很沉痛的情绪里,待到几乎抽完了整支烟,才抬眼看了看我们。我保证了不会再对别人说,又讲到和老四的交情多深厚,老头这才开始讲起那段尘封往事,说起来,可谓是一段惨绝人寰的故事。

这个村子叫刘家村,很常见的村名,就是最早村里的人姓刘的居多数,也多少都有些亲戚关系,村民之间的关系十分融洽。村里人都知道,在几座山头后的一片土地上,有一座隐藏在山中的老宅,这个宅子的历史很久,村里最老的一辈人小的时候就有印象。

本来这个老宅子对村民们来说没什么可好奇的,村里人只当是荒废的一座宅院而已,平时上山种地或者采野菜也不会走到那么远。直到文革开始,全国都掀起了破四旧的运动,那时期人们几近疯狂,不少寺庙、祠堂还有古墓被损毁。老头所在的这个村子虽然偏远,但是当时的年轻人也极力投入各种运动,也不知是谁提起的,村里一伙人把老宅也归到了必须破除的“四旧”标志物里,于是村里组织了一个浩浩荡荡的队伍前往老宅,势在必破。

老头当年也是其中一员,据他回忆,他们当时上山的共有二十多人。那时山都没有被开垦成耕地,树木茂盛没有路可以走,一众人边走边开路走了大半天才走到。

根据老头的描述,老宅似乎一直都是那种坍圮的样子,我估计比我和闷油瓶见到的时候好不了多少,虽然之间隔着四十几年。

带队的小队长当时提议把院子里的荒草拢一拢,干脆烧了房子,于是大家便开始割草堆草,结果这一割就割出了问题。

草被割了,院子里的地道被发现了。

当时参与的人多是村里二三十岁的男人,年轻气盛,好奇心也重,一行人干脆派了几个钻了下去探查。跟我和闷油瓶一样,他们很快发现了那道墓门。

其实当时并没有人认出那是墓门,但见门上的纹路是那么个意思,这下勉强算四旧的房子下,发现了真四旧,众人只有兴奋,于是本来的烧房子计划,变更为破门计划。

老头说到这里,又停顿了很久,显然不愿回想起接下来发生的事。我推想是他们不小心触动了古墓里的机关,造成了严重的伤亡,但老头眼睛里的悔恨和惧怕,又暗示了事情没有我想象的那么简单。

老头喝了几口茶,接着讲道,由于他们当时带的工具不合适,地道里空间小又根本施展不开,所以几人对着墓门用斧头、镰刀和凿子之类的鼓捣半天,也没有凿开一个角,只把门上的纹路毁损了。

砸门小分队上来之后,把情况说给了其余的人,大家稍冷静了一下,便开始探查整个宅子,很快发现了屋子里,柜子下,和炕洞里的多条秘道。

这些人中有一人的年岁较大——现在也早就过世。老头记得他姓何,家里排老三,都叫他何三,当时相较这群热血上头冲动莽撞的小年轻,他就沉稳一些,提出了这下面可能是个古墓的猜想。

一行人都没接触过古墓,何三这么一说都觉得有可能,不过也没人知道该怎么来破这个古墓。还有人提议把情况上报,但更多的人是坚持要克服困难迎难而上,坚决摧毁旧社会旧文化的残余。

墓门是砸不开了,于是何三带领几人开始探查地道,试图通过地道进入门后。这个方法很快被验证是有效的,他们发现炕洞下的地道笔直地通向了墓门后。

然而事情也在这里发生了转折,何三带着几人爬进去,来到墓门后,就看到了好几个死人。当然不是棺材里的粽子,而是早先一批闯进这座墓的人。

老头当年也跟着爬了进去,据老头回忆,那些死人皮肉都已经腐烂了,几乎只剩白骨,显然已经死去多年。而那些死人的手边摆放着各种挖墓的工具,包括洛阳铲等。(这是我通过老头描述的铲子形状推测出的)

没什么疑问,这些死人就是一伙盗墓贼。

但有一个让人百思不得其解的事,在这几个盗墓贼面前,是成堆的陪葬品,被打包好堆在一起。这些人不知道因为何故,在终于打通了地道,终于捞到了明器之后,全都死在了墓门口。

即使胆子再大,脑子再狂热,见到一排死人还是让何三和老头他们惊讶了许久。人的本能反应也很奇妙,老头回忆说,当他看到那一排死人的时候,虽然意识里是清明的,但已经感到全身都不自在。而且他发现所有人都有同样的感觉,人们面面相觑,但谁也说不明白。就好像他们进入了一个特别的空间,被一种特别的磁场所影响,一时都没了声响,也没了气势。

几人再次上来把情况和其余人说明之后,众人开始商议如何处置那些盗墓贼的尸首和墓里的陪葬品。而对于这个问题,队伍里的人产生了相当大的分歧。

以小队长为首的大部分人坚持要把陪葬品搬出来集体销毁,也要把墓室捣毁。而以何三为首的下到地下看到了盗墓贼尸首的人,却开始忌惮再次进入墓室,何三就提议还是直接把地道堵死,把老宅烧掉就好,可小队长不同意,认为必须要清除彻底,干脆直接带了一伙人再次下去,把陪葬品都搬了上来。

我很好奇那些陪葬品都是什么样子的,因为我和闷油瓶看到的墓门已经是被老头他们毁坏后的,纹路都看不出来了,那几个残留的字符一时也辨认不出。但如果老头能描述出陪葬品的外观等细节,还是可以大致推断出这是什么时代的墓,是什么类型的墓。

可惜的是,老头可以说出铲子的形状,毕竟有平时用过的铲子做参考,却说不出那些陪葬品的特征。在老头看来,就是一堆瓶瓶罐罐,他也记不得是什么造型,什么材质。

我只得说那就继续听故事,可老头再次陷入沉默了,而这次老头的眼里流露出更多的恐惧。接下来发生的事,对于老头来说,是背负一辈子的秘密和罪孽。

那些被盗墓贼打包好的陪葬品都被捣墓小分队拿上来之后,众人开了个小会,大致意思就是组织通过本次行动实施的决定,接着小队长就手起斧落,砸开了一个罐子。

罐子被砸碎,一个东西却滚落了出来,是一枚小巧精致的青铜铃铛。

我叹口气,联想到那片坟地,已知接着就是一幕幕惨剧。

小队长拿起铃铛端详,可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又是一个人的手起斧落,只不过这次挥斧的人是何三,而他劈开的对象不是罐子,却是小队长的脑袋。

小队长当场死亡,血溅三尺,而几秒钟的沉寂后,最先一波下到墓里的人纷纷挥起手里的斧头镰刀开始砍其余的人,大家都像丧失了心智,互相残杀,老宅瞬间变成了修罗场。

老头说着脸上露出相当痛苦的表情,嘟囔着说当时他也不知道怎么了,手就像不受身体控制一样,见人就砍,而且眼前的人都不像是人,更像是一群怪物。

不知过了多久,那种被什么操纵的感觉消失之后,来老宅的二十几人,只剩下七八个人活着,其余的人都惨死在同行人的手下。

老头都不记得他砍了多少人,只记得砍的时候看到的是似人非人的怪物,等意识恢复了,只看到遍地的尸首和鲜血。

还活着的几人清醒过来全都吓傻了,后来迷迷糊糊地回到村子里,把老宅里发生的事情全部一五一十地在全村坦白了,毕竟一下死了那么多人,根本瞒不住。

那些被杀死的人的亲属自然无法接受,全村人又都返回老宅去收尸。然而意想不到的是,等所有人再次返回老宅,却发现那些尸体竟然全部不见了。

准确的说不是不见,而是不在老宅里了,被什么力量全部搬到了距离老宅不远的一处山坳里。而从那晚开始,存活下来的几人不是开始被噩梦纠缠,就是经常出现幻听幻视,精神状况也都越来越差。

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所有人都不得不承认,这是手里的小红本解决不了的谜团。村里的一些老人之前不敢说,现在终于又敢提到鬼神之说,而这一提却没有人再有立场指责和批判了。

村里一直有一个很有名望,据说法力无边的仙姑,破四旧运动兴起后还被揪出来批斗过,仙姑自知难逃一劫所以躲进了山里。老人们说起此事还得靠仙姑,于是村里人又将这仙姑找到并且请了回来。

说起来仙姑倒是不记恨,在老宅里做了三天的法事,俗称就是跳大神儿。得出了结论是,杀人的人当时都是被那些盗墓贼鬼上身了,所以才会杀人,老宅和下面的古墓都属极凶,不能再近一步。

村里人草草将“凶案现场”收拾了一遍,并且将通往墓道的秘道,也就是炕洞里的那条封死,重新砌了起来。至于死者的尸体,仙姑声称那些死者的魂魄还在老宅附近徘徊,所以不能葬得太远,便挑选了一片距离老宅不远的地方,全村人出力修建了那片坟场,将死者安葬了。

包括那些盗墓贼的尸体,因为仙姑说这些人也是死不瞑目,如果不安葬势必会再害人。

等安葬了所有死者,仙姑又做了一场招魂的法事,最后在每座坟头念叨了一遍。说来也是离奇,从那天晚上开始,老头他们这些杀了亲友的人,就再也没做过那种噩梦,精神状况也都好转了。

事情就暂时告一段落,老头他们几个人也没有受到什么追责,一来那个年代动荡,法律根本不管事儿,二来说起来“凶手”和死者大多都是亲属。虽然一天之内村里死了十几口人,大家最后也都默认是一场天降的灾祸,而非人祸。

从那之后,村子里的人跟外界几乎断绝了联系,并且回归到了从前的生活,人们渐渐从悲痛和恐惧中走出来。村子大概是全国都少有的,在那十年里变得更安宁更平静的地方。

 

老头讲到这里长舒了一口气,我心里也是。这下很多谜团都有了答案,比如村里人对老宅的讳莫如深,比如对我和闷油瓶这两个外来之客的排斥,以及老头听我说有一个坟头被雨水冲了,即使是大半夜的他也要去瞧一眼,这些都可以解释了。

然而老头刚刚讲的故事里,虽然没有什么明显的破绽,也还是有很多疑点,我可以相信那个年代发生这种事不难想象,但我和闷油瓶在老宅地道里发现的那些尸体又是怎么回事,最重要的,那个如同鬼魅一样的人影,又是怎么回事。

我又安抚了一下老头的情绪,问起这两件事,老头却突然抓住我的手,眼睛里又流露出恐惧的神色,道:“大侄儿,你听大爷的话,那地方真不能去了,也别问,明天赶紧回城里。”

老头这句“大侄儿”,叫得我心里顿时一酸,我也知道他是为了我和闷油瓶好,一时不知该怎么继续开口追问。

闷油瓶好像看出来我是怎么想的,淡淡地道:“他为什么要杀你。”问得很直接。

我给闷油瓶递了个眼神,意思是先别这么强硬。可我心里也知道闷油瓶一向不尊老不爱幼,他需要知道的事情一定会想办法弄明白,如果老头今天不告诉我们,他明天一定也会再去的。这么想着我又好奇起来为什么闷油瓶这次如此执着。

老头看了看我们,接着认命似的叹口气,道:“他不是要杀我这个人,凡是接近那个老房子的人,都逃不了的。”

原来四十年前的事并非就那样轻易地揭过去。

大约过了十几年,村里的人已经淡忘了那件事,除了每年的清明、七月十五之类的日子,全村会一起去祭拜,没有人再单独踏进那片山。

然而世事难测,人心不古,文革过去后,思想风气渐渐有了变化,仍对老宅和当年的事讳莫如深的只有村里的老一辈人,年轻一辈的人没那么多忌讳,也没那么多敬畏,于是有一天两个小年轻背着家里的老人再次上山进了老宅。

这两人不是好奇,也不是探险,而是奔着那些陪葬品去的。但这一去,就再也没回来。村里人在附近的山里找了三天三夜,最后在山下一条河的河滩上,相距不过十几米的地方发现了两人的尸体,都是被利刃劈开头颅,又顺水冲下来的,死状极其惨烈。

而这种死法不得不让村里人想到当年的事,全村再次笼罩在了恐惧的阴影中。

过去的事像是重演,村里人都惴惴不安,有人怀疑是当年死者的亲属报仇,但这次死的两人又都不是当年杀人的人或者家里的亲属;又有人说是死者的怨念没散,十年后又来复仇,总之是人人自危。仙姑则又被请了出来,仙姑掐指一算说大事不妙,来复仇的不是那些死者,却是陵墓。

仙姑又做了一场法事,并且告诫村民绝对不可以再踏进老宅半步,否则必有报应。这件事之后,真的就再也无人敢上那片山,更别说进老宅,村里人为了吓唬小孩也编造了许多传说,老四小时候听的故事都是这么来的。

说到这里,我和闷油瓶都有一个大致的猜测,那就是后来被砍死的两个村民,八成就是人影杀害的。而根据老头刚才讲的故事,有一伙盗墓贼的尸体被发现在墓门后,而且是和死的那十几个村民一同葬在山上的坟场。那我和闷油瓶在墓道里发现的几个盗墓贼的尸体又是怎么回事,显然这两伙盗墓贼不是同一批。

我又问起,可对于这一点老头表示就不清楚了。我推测出于某种原因,人影在看守老宅和老宅下的古墓,对接近的人一概除之。那两个村民如此,我跟闷油瓶发现的那伙盗墓贼大概是在那之后前来倒斗的,于是也被人影做掉了。这么一想,搞不好当年的惨案,幕后操纵者也是那个人影也说不定。不管怎么想,都和人影逃不了干系。

我把猜测和老头说了说,老头不置可否,但提到人影老头明显很恐惧。本来即使是那两个村民被害的事情也已经过去三十年了,而且三十年里村里没有再发生过任何怪事,包括后来山被开垦,人们的活动范围渐渐接近老宅,也没有人再出事。人们再次回归平静,淡化过去的恐惧,只是今晚过后,老头坚持那人影就是仙姑所说的陵墓怨气化成的,所以他看到人影的时候,干脆跪下来等死。

老头的坚持只能解释一件事,那就是人影存在时间的久远。算起来,这个徘徊在老宅附近的人影至少已经存在四十几年了,普通人必然年过半百,跟闷油瓶过招速度和力量绝不可能达到那样高的水准,也许人影不是一个人,而是几代人?这倒也说不定,现在的一切都只是猜测。

老头讲了这么多,我已经理顺出了村子和老宅之间故事的脉络,可这一切仍旧是浮在表面上的部分,真正的核心是古墓和人影,而要了解这部分,显然去探那个还不知道是什么朝代的古墓,已经是箭在弦上。

整个故事里还有一个人物也相当重要,那就是仙姑,可惜我问起仙姑的事,老头说她已经过世了,现在知道全部事件经过的人,全村大概不超过五个了。

老头大半夜受到不小的惊吓,又被我和闷油瓶半逼迫着讲了一早上故事,说完整个人都不大好,我赶紧伺候老头喝点热乎汤水再休息休息,可老头倒是还不放心我们,千叮咛万嘱咐不可再去老宅,更不能进古墓。

我们表面上答应好了,心里其实都想可以另作打算。

过了中午,我和闷油瓶守着老头终于睡醒,看他没什么大碍就告辞了,老头这回送我们出门,脸上只有疲惫,又念叨了半天才放我们走。我们走后我就给老四打了电话,让他得空回来看望看望老头,别再有什么后遗症。当然我没提发生的事情,这也是和老头定下的。

 

接下来,我跟闷油瓶顺利地回到城里,找到一家旅馆住下,刚躺下不久小花的电话打来了,他已经帮我们备好装备了,明天捎东西的人就能联系我。我不由得一顿赞叹,解老板办事利落迅速实在靠谱。

小花听我得了便宜还卖乖了一会儿,突然没好气地数落了我一顿,大致是说我没事瞎折腾,吃饱了撑的又想去挖土。

不知道丫是不是股票赔了心情不好,我就开玩笑道:“你什么语气,大姨妈又不规律了?”

小花冷哼了一声,我好像能看到他翻了个白眼。

“吴邪,我鄙视你。”小花接着却说了这么一句。

我暗骂,心说大晚上的这么安静,电话会漏音你知道不,闷油瓶就睡我旁边呢你知道不,平时鄙视我我也没拦着,这会儿让闷油瓶听到我多没面子,鄙视回去我又不好意思毕竟要用你的东西。

我正磨牙,小花又道:“你带着人家,这是度蜜月?就算在国内也得挑个5A级的风景名胜吧,你可倒好,非得进村里挖土。”

我下意识地看了闷油瓶一眼,闷油瓶的脸好像黑了。然而我竟无言以对,他说得太他妈的有道理了。

小花还在说着,越说越不靠谱,我怀疑他是故意的。我赶紧按了电话朝闷油瓶尴尬一笑:“他忘吃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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