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的基本命题是:因为爱,人可以行走在真理之中。

《雪域幻境》修订版第十九章 雪域幻境

第十九章 雪域幻境

 

吴邪的包被张海杏翻了个底朝天,除了登山下斗的装备,和他们的目的唯一有点关联的就是那只张起灵留给吴邪的鬼玉玺,但是鬼玺是用来开门的,张家并不是非要借助鬼玺。

张海杏注意到了张海客手里的铃铛,问道:“你给他制造幻境?”

张海客收起了铃铛,道:“保险手段而已,他晚点醒来,我们就多些时间跟族长谈谈。”

张海杏秀眉微蹙,走过来道:“你用这办法,要是母铃没在他这里,估计你跪着求族长,他也不会把母铃给你。”

张海客苦笑一声,道:“你现在会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了。”

张海杏没答,把背包往张海客脚下一丢,却道:“你最近有点奇怪。”

张海客手上一顿,问道:“什么?”

张海杏蹲下来翻了翻吴邪的眼皮,道:“没什么,你找到母铃没?你给他制造的是什么幻境?”

张海客继续翻找吴邪身上的口袋,“他绝对会喜欢的,这次的暗示很轻松。”说着对张海杏一笑,道,“我也算手下留情了,站着求族长有没有可能?”

张海杏哼了一声,道:“你自己的事自己兜着。”张海杏随意一翻吴邪冲锋衣胸口的内袋,接着很意外地从里边掏出一枚小巧的铜铃。她有些疑惑地递给张海客道:“你的?怎么放进来了?”

张海客一愣,接过铃铛,仔细查看了一会,铃铛里边也封了松香,显然是刻意处理过的。张海客奇道:“这不是我的,是他自己从哪里搞来的吧。”

张海杏惊道:“这是母铃?可是会不会太普通了,和我们手里的没什么区别。”

张海客闻了闻铃铛里的松香,又用指甲刮了刮,想了想道:“不像是母铃,太小了。不过也不一定,如果吴邪用铃铛的话应该也是刚用过不久,但这里的松香有些年头了,族长十年前去古楼里用过母铃,之后灌入了松香也不是没可能,毕竟我们都没见过母铃。”

张海杏站起身道:“还是去搜一下那胖子。”说着就朝胖子躺倒的地方走去。

张海客笑道:“要不我来?你看着这小子。”

张海杏摆摆手,二话不说便俯身伸手打算去掏胖子的背包,却不想刚伸出手,就被一只大手死死扣住手腕。

张海杏当即一惊,完全没想到胖子已经醒了过来,胖子满脸怒容,本来脸长得就凶,这会儿那浓眉竖立,大眼瞪得圆滚滚,更是气势逼人。当年在西藏也见识过胖子的能耐,张海杏心里暗叫一声不妙。

反应过来张海杏已经抬脚踢了上去,但胖子敏捷地闪过,另一只手臂横了过来,紧紧地勒在了张海杏的脖子上,抓着张海杏手腕的手也使力把她的手拧在背后,力气大得张海杏都被疼得哼了一声。

张海杏只感到一瞬间空气都被压住,根本喘不过来气,没有被制住的手用力去扳胖子的手臂,同时起脚向后蹬去,可胖子根本就没躲也不在意她蹬的几脚。张海杏所有的动作,所有的格斗技巧,都被胖子以绝对的力量压制住。

胖子开口道:“王八蛋,敢跟胖爷我玩阴的!老子早就发现了,新账旧账一起算!”

眼看着张海杏几乎要被勒死了,张海客也是一阵心急。其实如果此时他上去帮忙,跟张海杏联手制服胖子的胜算还是很大的,但那样只会把情况搞得更僵。他本意就不是如此,谁想到演变成了拳脚相向的地步,不禁有些头疼,连忙叫道:“哥们你别冲动,有话好好说。”

张海杏已知再怎么挣扎只会让自己更受苦,便也松了力道,艰难的挤出几个字:“你先……放开我,我们跟你……解释。”

胖子总归也忌惮张海客拼上来,但见张海客完全没有撕破脸皮的意思,心下的气也消了些,语气稍有平复,道:“放了你也行,除非你们先把铃铛给我,再把我兄弟弄醒。”

铃铛的事好说,张海客并不信吴邪的那只就是母铃,这个可能性微乎其微,毫不迟疑便将它放到了地上,推了一下让铃铛滚到胖子的脚下。而把吴邪捏晕本来也是下策,张海客并不想,眼下情况实在太糟糕,便又取出能解除幻境的铃铛准备把吴邪叫醒。

三人如此僵持着,空气似乎都冰结了,张海客心头难得一阵烦乱。

 

海外张家人这一支,本就没有内地张家的束缚多,多年来经商发展,这些人的思想已经在很大程度上脱离了本家的掌控,更自由也更多元。而张海客是这些人中比较另类的一个,不是说他更封闭更固执,相反,对于终极和秘密,他个人的想法倒和张起灵比较相似。

五年前的墨脱之行,他第一次和吴邪正面接触,这么多年来他模仿,利用和打探的对象,而吴邪的实际表现竟出乎了预料。而对吴邪做的事,也都是家族内部不可推脱的使命,他本身对于这些,抱有的态度一向是一种被动的执行。而和吴邪本人有过交流之后,吴邪已经在他心里的天平上,往张起灵的那一边压了更多的砝码。

要说张海客最发自内心的想法,就是至少不要跟吴邪他们彻底决裂。但究其原因,为什么自己会有这种想法,他还没有一个确定的答案。给吴邪制造幻境拖延时间的招也不是他想的,更何况他也完全没有预料到胖子竟然没有中计,现在搞成这么僵的局面,不管对哪一方,哪一种计划,都很不利。

干。张海客先是在心里骂了一顿给他出这个馊主意的张隆半,又小心翼翼地化开能解除幻境的铃铛里面封的松香。

胖子见张海客动作很慢,便道:“我警告你,别跟老子耍花招,吴邪那小子从前脾气好可不是随我,老子轻易不和女人动手,但是逼急了我也不会客气。”

张海客叹口气,把处理好的铜铃又放到吴邪的耳旁,轻晃了晃。铜铃制造幻境的原理至今无人参透,运用方法也较为复杂,有时候幻境的引导并不会达到想要的效果,也有时候不能很容易地唤醒被“催眠”的对象。

张海客的额头上都出了汗,但是显然今天吴邪沉入的幻境有些失控了,时间过了好一会儿,吴邪仍旧没有醒来。

胖子知道这东西的邪性,既然张海客已经启动了它,他也不敢轻易出声扰乱铜铃铃声的节奏。而张海杏也知好女不吃眼前亏,几乎是屏息等待着吴邪的醒转。

哥们都是假的啊你醒醒!张海客心里暗叹一句,更是不敢出声。

四周一片寂静,而散落的狼眼手电以及照明灯的光影中,吴邪的睫毛忽然颤了颤,张海客一阵欣喜。

可吴邪仍旧没有醒来,吴邪的脸上变为一个很熟悉却又很久未曾见过的表情。

张海客忽然意识到问题出在哪里了,这个幻境实在太轻松了,轻松到可能是吴邪自己并不愿意醒来。

吴邪看到了他脱离从前所有一切的样子,和他一直渴望相聚的亲人、朋友、以及爱人,在一起,就是他能想到的,终结了宿命后最好的生活。

如果吴邪的眼睛是睁开的,是明亮的,张海客一定能很快想到,这个表情的确属于吴邪,属于曾经的吴邪。

那年吴邪二十六岁。

双眼仍闭着的吴邪忽然开口,叫道:“小哥。”

 

张起灵听到吴邪的声音转过头来,淡然的眼神也投向他。

四周的光芒变得温暖,耀眼,从各个方向包裹了过来,吴邪的视线里就只剩下了这双眼睛。

这是个幻境。

吴邪知道。

但是这个幻境实在太特别了,吴邪的理智在叫喊着要赶快醒来,而意念深处却抑制不住地想要探寻更多。

这里有一片湖,湖水很平静,烟波浩渺,而他在湖边走着。

吴邪简直哭笑不得,原来自己幻想的场景竟然这么像电影中的浪漫文艺片,是不是都有点变态了。而主角中的另一个——

这么多年来吴邪再怎么纠结、疑惑、甚至也曾逃避这份情感,最终都是守护下来了,而这份感情承载的对象——张起灵,正走在他的身边。

两个人就这样并肩走着,闲聊着,吴邪似乎听不清自己在说着什么,也不知道张起灵回答了什么,但这感觉就像是他们已经相伴了很多年,自在轻松。

一路上有些许人影与他们擦肩而过,有很多景致掠向身后,而眼前是扑面而来的是柳叶细风,没有人停住脚步,好像这是一条永远没有终点的路。

但只要是路就会有终点的,吴邪有些惊讶地看到这个终点通向了他的家。张起灵熟练地关上门,落了锁,然后他们一同走进家里。

张起灵探过身来,而他也凑了过去。

张起灵稍稍偏头,嘴唇微张,动作自然,就好像他将要做的事情他们都已经熟悉而坦然……

 

同样都是幻境,此时在冥宫中另一个角落的另一人,却在幻境中感受着从未有过的绝望。

黎簇在发抖,事实上从他把刀从蛇的眼睛里拔出来的那一刻开始,他的身体就没有停止过颤抖。

张起灵眉头紧皱,只得先将黎簇身上沾染的血迹冲刷干净,避免更多浓度更大的蛇血混带着费洛蒙刺激黎簇的神经。

但对于黎簇此时经历的幻境,即使是他张起灵,也束手无策。

黎簇感到有什么在追逐着他,不是汪家人,不是九头蛇柏的藤蔓,也不是蛇,令他感到恐惧的正是他并不知道这是什么。黎簇奋力地奔跑,想要摆脱身后的阴影,他大口地喘息换气,却感到肺部一阵刺痛,精疲力竭,依然无法逃离。

终于前方的黑暗中闪出一道白光,黎簇像是抓到了救命稻草,拼尽最后的力气跑到了那道光前。

那是一扇虚掩着的门,门里透出了光。

黎簇感到很是欣喜激动,因为在他把手搭到门上的那一刻开始,身后的恐惧瞬间消失殆尽。

黎簇的脸上不由自主地露出了笑容,那是劫后余生的喜悦。他甚至觉得这扇门能够带他彻底地离开过往,走向一个全新的明天。

黎簇怀着无限的期待缓缓推开了那扇门。

他先是看到了一个人,于是笑得更开怀了,这个人是吴邪。

吴邪,黎簇其实早就不把他当成仇人、神经病、疯子看了。一年多来的相处,黎簇从最开始对这个人的害怕,到一种精神上的信赖、甚至是依仗。他虽然表面上喜欢和这个人对着干,至少口头上一定不要认输,但是其实内心里早已认可了这个人。

黎簇在心里极度缺乏安全感的时期,异常敏感,但吴邪虽然有自己的目的,也是在利用他,却变相给予了他肯定,奇迹般地将他心里那块空了的区域弥补缝合。

看到吴邪的那一刻,黎簇是满足的。

黎簇决定信任这个人,追随这个人,他甚至在那一瞬间开始幻想以后和吴邪相处的生活。他会向吴邪学习很多东西。对了,还有张起灵,张起灵会跟吴邪一起生活,他也许还可以跟张起灵学到一些更厉害的东西。还有苏万,他们还会继续读书吗?高中生的生活实在太无趣了,如果吴邪同意,他一定愿意跟着吴邪去他的地盘。

黎簇一直是个执拗的人,但是想通一件事情,往往只需要一个小小的提示。

黎簇几乎是打开门的瞬间就叫了出来:“吴老板!”

然而,下一个瞬间,黎簇感到了有些许不对,吴邪的确是吴邪,但这个房间里除了吴邪以外的存在,突然变得刺目起来。

记忆深处的很不愉快的故事再次翻搅起来,黎簇睁大了眼睛,看着满屋子的,一种真的很可怕的东西:尸体。

成堆的尸体摞满了屋子的所有角落,包括吴邪的脚下,吴邪的背后。

如果只是成堆的尸体,黎簇并不会像当下一样惊恐,毕竟曾经看过搬过也埋过很多沙漠里的干尸,多少有点免疫了。

瞬间冷却了黎簇笑容的是,吴邪的一只手里正握着一把锯子一样的东西,另一只手下则按着一具只剩下头颅和躯干的尸体。

吴邪在分割那具尸体。

黎簇想回避都来不及,他看到了那具尸体的脸。

那是他父亲的脸。

黎簇感到有什么猛然要冲破他的胸口,那是一声尖叫,他被自己喊得开始耳鸣,眼泪和鼻涕控制不住地流出来。那一瞬间,只有一种感觉,强烈到已经占据了他所有的意识,那种感觉叫崩溃。

但黎簇的脚下却似乎生了根,根本挪不开,他感到膝盖一软,他跪了下去。他的目光仍锁在那具尸体的脸上,接着他的目光不断上移,上移,最后停在了吴邪的脸上。

吴邪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他的眼神有些漫不经心,而他的手没有停止分割他父亲的尸体。吴邪的动作熟练而精准,游刃有余。接着黎簇听到了声音,那是皮肤和骨头被坚硬的锯齿割划的声音,随着一声较大的摩擦声,他看到他父亲的头被完整地割了下来。脖子的创口一片血,但是血没有喷涌而出,因为显然他的父亲已经死去多时了,血液的颜色已经发黑发紫。

黎簇已经完全没有了意识,他只能呆若木鸡地看着吴邪将他父亲的头颅丢到一旁,接着他看到吴邪的眼神转向了他,冲他淡淡一笑。

意识中的某一根弦接上了,黎簇在积聚的恐惧、震惊、崩溃之后,另一种情感占据了他,是仇恨。

他恨吴邪的背叛,更恨付出了信任却得到背叛的自己。

这就是巨蛇的费洛蒙为黎簇量身打造的恐惧——全心付出信赖的崩塌与背叛。

仇恨是一种阴暗的情感,却往往成为可怕的动力,可黎簇不知道,如果一直被这种仇恨占据,他将被这种动力驱动,最终毁灭自己。

黎簇的身体开始抽搐,张起灵知道黎簇一定是看到了他无法忍受的东西。他迅速制住黎簇狂乱挥舞的手臂,试着唤醒黎簇,叫他不要相信。

“任何时候,都要选择相信蛇。”

吴邪的话再次响彻在耳边。

黎簇开始打心底里冷笑:“吴老板,你叫我相信蛇,可蛇给我看到的却是这样的景象。”

黎簇的大脑在仇恨的支配下开始思考复仇的计划,他会醒来,他会博取张起灵的信任,然后跟着张起灵去找吴邪,找到了吴邪,他会用尽一切手段杀死他,或者叫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黎簇彻底坠入仇恨情绪之中。

 

张起灵知道幻境对黎簇的影响已成定局,但是他没有放弃黎簇,或者帮他结束痛苦。这样的事情他见过太多了,不是指见过太多人陷入幻境不能自拔,而是同行的人陷入死亡的边缘。但是每一次他都会尽力挽救他们的性命,这次他更加急迫,因为黎簇是吴邪重要的伙伴。

时间在一分一秒地闪过,张起灵使用了诸如揉按穴位之类的很多方法,都没有唤醒黎簇。黎簇双眼紧闭,额头上都是汗水,两道浓眉拧在一起,这个少年的脸上显示着,他正在承受与他的年纪绝不相当的沉重苦楚。

可突然间,黎簇的表情有了一个明显的变化,带着不甘和倔强,接着他脸两侧的咬肌绷了起来。

张起灵马上反应了过来他要干什么,迅速地掐住他的两腮,用手指去撬开黎簇的牙齿。但还是晚了,张起灵的手指先是触到了鲜血,接着他自己的手指也被咬出了血。

黎簇咬了他自己的舌头,而且是抱着咬断的决念。

幻境的缓解方法之一,就是肉体上的疼痛,张起灵本来已经拔出了匕首,控制好力道的话,黎簇虽然会受伤,却不会死去。可这个少年对自己比他还要决绝。

又过了不知多久,意识中的所有画面和声响渐渐消散,黎簇感到突如其来的一阵放松,身体好像飘在云端,心里压着的仇恨、惊恐都突然化解了。幻境奇迹般地解除了。

黎簇深吸一口气,他睁开了眼睛。

……

黎簇伏在张起灵的背上,张起灵正背着他向通道的深处走去。他浑身脱力,脸上嘴边都是血痕,舌头很痛,他的眼睛很肿,因为流了太多的眼泪。

黎簇到现在也不知道,为什么最后在崩溃的边缘他还是选择了信任吴邪,而没有信任蛇。事实证明,他的选择是对的。

张起灵的背包挂在胸前,遮住了一些蛇血的腥味。虽然还有一些残留的味道,但黎簇却不怕它了,他的意志很清醒。

吴邪要是看到张起灵这么背着别人,会很嫉妒吧,黎簇忽然被自己的想法逗笑了。

张起灵走得很稳,黎簇本来还有点过意不去,但他已经完全没有力气自己行走,他只能攥着手电,而前方的光圈中,出现了两个造型奇异的石像,一个像蛇,另一个不确定是什么,背上有壳,像是只巨龟。


评论(11)
热度(631)
  1. 共11人收藏了此文字
只展示最近三个月数据
 

© 熙山居 | Powered by LOFTE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