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的基本命题是:因为爱,人可以行走在真理之中。

《雪域幻境》(修订版)第十二章~第十三章

第十二章 重聚长白

 

连续几天的奔波,各种交通工具都坐了一圈后,吴邪、张起灵和苏万黎簇四人到达了二道白河。

十年后的二道白河已经和十年前吴邪他们第一次来的时候有很大不同,虽然是个小县城,但由于近些年来长白山旅游景区的开发和保护,这里已经成为了景区一部分,多了些现代商业气息,也便捷了许多。

四天后,他们来到了横山林区比较靠里的营山村,从这里可以搭车前往吴邪的目的地。营山村相对来说比较闭塞偏僻,村里住户不多,还没有招待所。

黎簇望着西移的太阳,虽然是七月份,但是这里的气温一点都不高,甚至可以说还有些凉爽,只是他实在搞不懂吴邪为什么要来这个连睡觉都没着落的地方,难不成要他们cosplay唐僧师徒四人。脑补了一下吴邪光头的样子说句“阿弥陀佛,我们从西边格尔木城来,前往东土长白山脉盗墓,请女施主让我们借住一晚”,黎簇突然觉得不只是凉爽,都有点冷了。

一个看起来是村长的老头,吴邪正在跟他交涉,眉开眼笑的,又看得黎簇背后一阵发毛。

说了一会话,那老头就带头向林区里走去,几人跟上,不一会就来到一个两间挨在一起的木屋。木屋看起来可有些年头了,没有窗子,门半开着,里边一片阴影,看不清有什么,但是能看得出来应该有一段时间无人居住了。

老头来到门口站下,回过头来,黎簇这才看清老头的脸,满是皱纹,眉毛也拧到一起,眼神很犀利,眉宇间似乎还有一些担忧。

“小伙子,你们非要住在这儿?”老头对吴邪道,“可别怪我没提醒过你。”语气倒转为有些神秘。

吴邪笑了笑,手搭在门框上,向屋里探了探头,回道:“这儿就行,多谢您。”

老头叹了口气,接着转身离开,老头看起来年岁很高,但步伐稳健。

吴邪把门全打开,门轴发出那种长时间没有过油的特有声响,听得人牙酸。

虽然没有窗子,但此时阳光也算充足,光落在木屋里,能看到木屋里的布置很简单:一个土炕,一个黑色的烧炭的炉子,一些锅碗瓢盆和杂物,上边都落了一层灰。

黎簇打量了一圈还是忍不住问道:“吴老板,这是什么人住的?我们真要在这儿住?”

吴邪抹了一把炕上的席子,就坐了上去,道:“有地方住就不错了,挑什么挑,信不信我把你扔到隔壁去。”

“哎?”苏万接话道,“隔壁怎么了?”

吴邪笑得很欠揍,黎簇想,不过也感到了这两间屋子有种说不出的诡异。

张起灵在看屋子一角堆放的一些杂物,吴邪向他招招手,道:“小哥过来,你们要不要听鬼故事?”

张起灵侧过脸看他,眼神里有一丝疑惑。

“我靠!”黎簇觉得他帮张起灵骂了出来,道,“这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本来就像鬼屋了,你还要讲鬼故事?”

“你的用词不准确,这里不是像鬼屋。”吴邪摆摆手,说着又拍了拍旁边的炕沿儿,“来坐,听我讲,这里本身就是个鬼屋。”

苏万睁大了眼睛,道:“不是吧,老大,你还接了个驱鬼的活?”

吴邪叹口气,道:“不是要驱鬼,本来可以相安无事的,我干嘛要去招惹鬼呢,这世上比鬼可怕,比鬼更需要被驱逐的东西,多的是。”

黎簇道:“那你倒是说说,到底怎么回事,要是真有鬼,我可不要住。”

吴邪拍了拍手上的灰,道:“这里本来是守林人住的地方……”

接着吴邪讲了刚刚从老头那里听到的一段故事,听后黎簇和苏万都表示老老实实地呆在这里,绝不惹事。

据老头讲,村里的守林人其实是世代传下来的“职位”,跟村里林区里的行政编制都无关。守林人向来是村子里的人自愿来当的,以前村里人也上山打猎采山珍,守林人守在林子的边缘,是给进山的人做接应的,但解放之后,林区成了保护区,人们的生活方式也渐渐发生了变化,守林人的位置不再是一个必要的存在,没人再愿意做,最后一个守林人自己守了整整三十年。

这个人说起来是一个怪人,最开始还不是本村的人,据说是个四处行乞的乞丐,来到村里刚好那一任的守林人要辞职不干了,他就求村长给他个落脚地住着,顺便也就接下了守林人的位置。

这个乞丐守林人是个秃头,整天都扣着一顶大棉帽,住进这木屋之后,就一直一个人独居。木屋位置本就偏僻,他在村里又没有亲人朋友,过得日子可以说很孤独,只有村长偶尔过来看看他,给他送点必要的补给,接济一下。直到两年前,秃头娶了个媳妇,那女人是个哑巴,也是从村外来的,两人也算是同在异乡为异客,所以凑合到一块了,不过村长每次来倒是能看出,两人的日子过得还挺好。

可好景不长,就在不到两个月前,哑巴媳妇得病死了,而诡异的事情也就发生了。

秃头当时偷砍了林子里的好树,给媳妇打了一口棺材,暂时把遗体放在棺材里,安置在旁边的木屋,结果第二天村长来帮忙出殡,两人到了隔壁却发现,棺材好好地摆在那儿,可里边的尸体竟然不翼而飞。

两人第一个想法都是那哑巴媳妇没死,活过来跑了,可两人在林区和村子里找了一圈,也没有任何线索。秃头因此也落了心病,总觉得是冲撞了什么鬼仙神灵,所以害他媳妇死无全尸。秃头年岁本来也大了,病着又过了没几天,也死了。

但让人心生恐惧的是,秃头被发现死在了那口棺材里,脸上僵着却有一个诡异的笑容。村长看到的时候,一条老命差点没吓到赔在那儿,赶紧回了村子打算叫些人把这秃头安葬了。

然而,当村里七八个大小伙子壮着胆跟着村长回来的时候,灵异的事情再次发生,秃头的尸体也不见了。

村里人们开始传说,那口棺材会吃人,而那天上山的几个人回去之后,也陆续生了病,不是什么大病,但都发烧做噩梦梦到那个秃头对着他们笑,鬼气森森地露着牙。所以此后再没人敢接近这个木屋。

“那……那口棺材,现在……”苏万语气微颤地问。

吴邪点点头,一脸严肃,指了指墙,道:“就在隔壁哦。”

黎簇听完,吞了吞口水,道:“吴老大,我听话了,你千万别赶我去隔壁,我可不想被一口棺材吃掉。”

吴邪听后就笑了起来,还是那种充满嘲讽的笑,黎簇越看越觉得哪里不对劲。

吴邪道:“你觉得我刚才讲的是什么?”

黎簇皱了皱眉,道:“一个鬼故事?”

“错。”吴邪道,“是一段被加工过的讯息。”

吴邪身体向前微探,双肘撑在大腿上,双手十指交叉在前,眼睛里看起来有种很亮的神采。

要上课的节奏。黎簇想,要不要拉着苏万搬个小马扎坐过去。

吴邪道:“通常你接触一种你完全陌生的境况,所接收到的讯息中,直接讯息往往少于经人加工过的间接讯息,因为人本能地选择信任经验,信任自己脑子里固有的东西。但你要知道,任何经过转述、经过人为加工的讯息,都可能是失真的,甚至就是编好了等你入套的谎言。”

“你我都了解那种黑毛蛇和它的毒液,即使读取费洛蒙的过程很痛苦,但是它是唯一一种高保真的间接讯息。虽然有很多是毫无意义的,但被蛇‘转述’至少没有敌人的加工。”

吴邪忽然直起身伸出手拍了拍黎簇的肩膀,这个动作让黎簇一愣,但他从吴邪的脸上看到了一种谨慎的神色,吴邪接着道:“接下来的路上,任何时候,你都要选择首先相信蛇,明白吗。”

黎簇反射性地打开吴邪的手,却无法移开自己的目光。

从北京到杭州,从杭州到格尔木,再从格尔木到长白山,这一路上,他都在追寻着内心里那种无名的冲动。这份冲动来源已久,来源于对于现状的不满,对于现实的突破和改变的渴望。吴邪的计划和之后所做的一切,最多是唤起了它。

“知道了。”黎簇认真回应道,又问,“那你和蛇,我该信谁?”

吴邪笑了笑,道:“我觉得有必要骗你的话,不会让你有机会怀疑的。”

黎簇吐了吐舌头,很不屑。

“你要知道,如果是我骗你,一定是为你好,那样的情况下,真相对你来说反而是危险的。”吴邪说着指了指张起灵,“比如他以前骗我,我只会气他把我蒙在鼓里,但是也因此保了命。我不会怪他,因为……”

“张小哥心里有你!”苏万接话,见吴邪脸一僵,张起灵也看向他,忙道,“所以!老大,你刚刚讲的,到底是不是骗我们的?”

吴邪迅速恢复成一脸轻松的样子,道:“不全是,那个守林人和他的媳妇确实都无故消失了,但和鬼神并没有关系。”

听到吴邪这么说,两人都稍安心了一些,便问那和什么有关。

吴邪看向张起灵:“小哥,你看呢?”

张起灵似乎从那堆杂物中发现了什么,伸出手指捻了捻一撮灰,然后放在鼻子下闻了闻,眉头微皱,道:“之前住在这里的人有问题。”

吴邪噌地从炕上跃下,凑到张起灵旁边,抓起张起灵的手,用食指抿了一下张起灵中指的指肚,沾上了一些那种灰烬,也放到鼻子下闻了闻。

黑眼镜给他的鼻子做了手术之后他的嗅觉较常人弱了一些,但基本的功能还具备,只是这种灰烬有一种中药的怪味,并不熟悉,吴邪摇摇头:“闻不出来,小哥这什么?”

“一种药草。”张起灵道,“吸食一定量之后,可以抑制呼吸。”

吴邪也是一惊的样子,道:“干什么用的?”

张起灵道:“下斗,遇起尸,可以暂时掩盖活人生气。”

“这守林子的人,原来是同行啊。”吴邪道,“我最开始只怀疑他是在干什么不法勾当,利用这个身份做掩护,原来守林是假,守墓是真。”

张起灵似乎并没有十分确定守林人的身份,毕竟仅从一点灰烬也不能得出肯定的结论,不过这个守林人的目的确实值得研究。

吴邪走向黎簇,抬手将食指上的灰烬残渣抹到了黎簇的身上,道:“来吧,咱们去隔壁看个究竟。”

黎簇抖落着衣服气得直跳脚,三人已经推门而出,只得跟上。

 

两间木屋紧挨着,出了门就到了隔壁的门口,吴邪刚要抬手推门,张起灵已经先一步把手搭在了门上,同时伸出胳膊示意三人后退一步。

张起灵通常有信心应对可能出现的各种突发状况,同时也形成一种几乎是本能地对同行人的保护心态,这样的习惯即使在他沉睡了九年之后,仍然是下意识的动作。

推开门之后,果然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一口木棺,看得出来做工还算精细,棺材呈一个长条形,没有封漆,但木材本身也有一种特别的质感。

棺盖没有完全闭合,而是留有一条不算宽的缝隙,加之刚听到的传闻,更显得诡异。似乎这口棺材正蓄势待发,要吞了靠近它的人和物。

四人对着棺材隔空观察了一会,吴邪忽地拍了拍苏万,道:“去看看,里边有没有秃头和他的哑巴媳妇。”

苏万连连后退,狗腿地笑道:“别啊老大,我心理素质太差,还是你看吧。”说着又指了指黎簇,“要不让鸭梨去吧,你看他跃跃欲试呢。”

黎簇瞪了苏万一眼,吴邪却道:“我不行,我这个人一向是开棺必起尸体质,这里是空的还好,要是尸体回来了,就给你看粽子表演抓苏万。”

苏万刚要喊不要,那棺材里忽然一阵响动,接着一声闷响,棺盖竟然缓缓地在移开。

“我靠!老大你说得太准了!”苏万惊道,“真起尸了!”

张起灵瞬间抬起手臂,做了一个将几人都拦在身后的动作,接着两道清冷又带着警觉的目光扫向吴邪:“你知道?”

吴邪忽地一把抓住张起灵的手臂,故作紧张地叫道:“小哥,有粽子!”

黎簇骂了出来:“靠!粽子都被你恶心死了!”

吴邪哈哈笑道:“我这是心理素质好。”

张起灵疑惑地看着吴邪,便知他是全然知情的。这一路都是吴邪在带几人走,想必有什么安排吴邪定然是有把握的,只是眼下的场景让他的身体还是会条件反射地做出一些防备,尤其是身后的三人中还有两个少年。

棺盖缓缓移到一半,露出一个漆黑的口,接着忽然从里边坐起来一具“尸体”,这“尸体”可以说保存得相当完好,穿着一件黑色的紧身夹克,意外的身材修长。更加另黎簇和苏万不解的是,这尸体的脸上架着一个两人都无比熟悉的物件——黑色墨镜。

怎么如此眼熟。

“哈,终于来了。”那“尸体”开口道,“等得我都睡着了。”

苏万和黎簇目瞪口呆地看着,在从门外射进来的夕阳最后一抹余光里,一个总是以奇怪的方式现身的人,在棺材里站了起来。他活动活动肩膀,接着长腿一迈,从棺材里跨了出来,脸上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道:“大弟子够淡定,二弟子表情有些蛋疼啊。”

他二弟子叫道:“黑眼镜师父!”

吴邪抬手跟黑眼镜打了个招呼,张起灵照旧没什么表情,似乎也不意外黑眼镜的出现,毕竟现在吴邪身边可用的人不多,还有两位料想也会很快相见。

操!黎簇却在心里骂:绝对是商量好耍人的!

虽然吴邪解释说,确实和黑眼镜约在了这里见面,黎簇还是有种深深的被欺骗的感觉。尤其是当听见黑眼镜叫张起灵“哑巴”,问吴邪头发是不是假发的时候,更加怀疑起吴邪所讲的秃头守林人和他哑巴媳妇故事的真假。

黑眼镜打了个哈欠,推了推他的墨镜,嘿嘿笑道:“我发现了个有意思的东西,要不要看?” 

“你发现什么了?”吴邪漫不经心似的问道。

黑眼镜眼睛扫到吴邪的脖子上的疤痕,不是很明显,但是并不难发现。黑眼镜故作惊讶指了指吴邪的脖子道:“这都没死?”

吴邪顺口道:“你的救命招教得好。”

“可别这么说。”黑眼镜笑道,“你的悟性还不错。”

吴邪可不习惯黑眼镜夸他,问道:“你现在身体怎么样,能不能跟我们进山?”
黑眼镜没答这句,掀开屋子一角的一块破布,指了指破布下,地上的一块半截插在土里的东西,道:“就是它。”

那是一块长条形的石头,看起来像是石碑,但上面的文字已经几乎被磨没了,隐约能看到有一些凹痕。

吴邪和张起灵蹲下来观察石碑,石碑露出地面的部分显然已经被人清理过,上面的凹痕虽然不清楚,但是仍能看出是两人都不陌生的一种文字———龙鱼密文,和蛇眉铜鱼上的纹路样式如出一辙。

吴邪深吸了一口气,他对这种密文有过专门的研究,一眼就可以分辨出来,只是记录的内容还需要对照和翻译。这是跟东夏文明以及一个更早的未知文明有关的讯息,只是冰山一角,但也足够引起重视。

而这座石碑更特别的地方在于,文字的下面似乎绘制了一幅图案。这是一幅几人从未见过的图案,看起来像是一座宫殿。可既不是云顶天宫,也不是其他涉及到迷局之中的任何建筑。

为了这幅图案,几人费了一番功夫,将整个石碑清理了出来,却发现图案本来掩藏在土地之下的部分,已经被毁损了。

这又成了一个突然冒出来的未解谜题。

然而石碑它的存在本身,就已经验证了吴邪的推断,长白山的确是他们此行的终点了。

此刻还有一个问题,就是这石碑为何会立在这里,并且半截没入土中,半截在地上,图案又为何被毁损,这木屋的主人究竟又和石碑,和他们此行的目的地有何关系。其实有一个显而易见的答案:是敌人的介入。

吴邪不是不想相信,更不会不敢去确认,只是这突发的变数多多少少会增加几人之后行动的风险,而且也很有可能改变一些已经成为定局的东西。
吴邪偏头看了看张起灵,他唯一担心会被改变的定局,只和这个人有关。

张起灵伸出长指,在石碑上摸索了片刻,站起来拍了一下吴邪的肩膀,道:“准备进山,我们得赶在他们前面。”

吴邪愣了一下,立刻也站起来,接着对几人笑道:“看来我们该提前去找小花了。”

黎簇和苏万听得云里雾里,既不认识这石碑,也一时没有反应过来这个听起来像在开玩笑的名字指的是那个解雨臣。

“去干嘛?”黎簇问道。

吴邪掏出手机,对着石碑照了一张,道:“去拿我们的装备。”说着向屋外走去。

黎簇和苏万对视一眼,听话地跟上,开玩笑,真进雪山没有装备,那就是去装逼了,而且一秒冻成傻逼,还是老大想的周到。

大概只有黑眼镜看出来了,吴邪因为张起灵的一句“我们”正乐呵呢。

对于一个职业失踪人员,黑眼镜也没有信心可以随时看住张起灵不在这次的计划里突然单独行动,吴邪给他安排了个难度系数很高的活。

黑眼镜无奈摇摇头笑笑,跟上几人,对吴邪的背影叫道:“哎,我想起个事儿,你给没给我准备条链子?”

吴邪头也没回问:“栓狗?”

黑眼镜哈的一笑:“帮你栓人啊。”

吴邪回头看了黑眼镜一眼,又转过去了。

黑眼镜想了想又笑道:“要不干脆你就像刚才那样,一直抓着哑巴好了,我看他也没不乐意。”

张起灵也回头看了黑眼镜一眼,黑眼镜冲他伸了个大拇指。

 

一小时后,几十公里以外的一家户外装备贩售店铺前,解雨臣看了眼远处的雪山,白色的雪坡反射着落日余光,有些刺眼,一天又要结束了。
伙计问他要不要关门,这个时间了,也不会有生意了。
解雨臣摆摆手,走到门外,山脚下的小镇还有熙熙攘攘的人流,这地方生意好做也不好做,当然他并不是真的来这里做生意。

三个月前到这里,他一直在等吴邪的消息。

从列车上消失的,不仅仅是解雨臣一个人,还有整个解家。

解雨臣的“死讯”传遍了解家的各个堂口,于是所有人隐藏的面孔都相继暴露。

想要知道人们真实的目的,光有一个具有迷惑性的猎物是不够的,还要把它置于看似最直接的、最可控、最唾手可得的境地。于是那些隐藏的獠牙和利爪,都迫不及待的伸向了它,否则稍晚一步,就连残渣都没有了。

而解雨臣做得很利落,甚至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解家独有的那枚印章,此时已经被冲入浩瀚无垠的太平洋。

解雨臣眼望着通向他临时盘下的店铺门前的路,伙计说的对,这个时间不会有顾客了。
而路延伸的不远处,有五个身影,渐行渐近。

解雨臣摸了摸下巴上的胡茬,就在一个小时之前,还是比现在要再长一些的样子。他看着镜子里的脸,适应了一段时间之后,竟然也能接受留有胡子,但是想到很快要见的人们,忽然觉得有点不适应,于是就又刮掉了。

最后一次见吴邪已经是一年多以前了,最后一次见黑眼镜是几个月前,而最后一次见张起灵,是十年前。

“好久不见。”解雨臣对着来人道。

吴邪冲解雨臣一笑,道:“解老板,我来取货了。”

“给你留了很久了。”解雨臣笑着点点头,又跟黑眼镜和张起灵、以及两个曾被他从大桥上扔下去的高中生分别打了招呼。

劫后余生,抑或是久别重逢,都未免太过平淡。

但几人都知道,这样的招呼是最好的方式。

 

解雨臣的仓库里,存放着吴邪事先准备的各种装备。黎簇和苏万都是第一次进雪山,对眼前的装备都很新鲜,试这试那,尤其是吴邪了告诉他们哪些是保命的,两人都仔细研究了起来。

吴邪捧着一个长条形的盒子走到张起灵面前,皱着眉道:“这东西也太沉了。”

张起灵接过来打开盒子,看了一眼里边的东西,又看向吴邪。

吴邪估计他是在问,这再次出现的黑金古刀是从哪儿冒出来的,便吁了一口气,道:“瞎子带回来的,我估计你还是比较喜欢习惯了的?”

张起灵看着吴邪点点头,吴邪啧了一句,道:“看我干嘛,看刀啊。”

张起灵“嗯”了一声,抬手在刀身上摸了摸,又拿起来掂量,毕竟也是阔别十年,他需要时间再次适应。吴邪一乐,看张起灵似乎很满意这个“礼物”,接着坐到张起灵身边,也跟着看,两人偶尔讨论一些进山的细节。

解雨臣把最后一个箱子打开,道:“你们选好,我就留在这儿接应,等你们回来。”

苏万瞄向黑眼镜,忽然想到吴邪之前的问题,便对黑眼镜道:“师父你最近是不是去治病了,都没见你,你现在身体怎么样,跟我们进山吗?”

黑眼镜靠在解雨臣店铺的墙上,本来还低头摆弄着一把枪,手法熟练,动作利落,闻言却立马塌了肩膀,语气也变得甚为虚弱,道:“没几天了,你们赶紧办件喜事,给我冲冲喜。”

黎簇正戴着雪镜,觉得这玩意很酷炫,指了指吴邪道:“那边,都送上嫁妆了。”

 

 

第十三章 雪夜风声

 

“说吧,你来我这穷乡僻壤肯定不是为吃我一顿饭。”

吴邪听到一个人的声音如是说,这个声音他无比熟悉,也让他莫名觉得心安。但是他还是不能开口。

这样的场景让他想到了,十年前他去找另一个人求助的时候。他犹豫,因为那个人之后再也没能回来。

“真就是来看看你,顺便看看我投资的产业发展的如何。”玩笑的语气。

“天真你丫就装吧,瞅你这副魂不守舍的样儿,老子就知道有事儿。”

“你觉得我是来找你帮忙?”

“不帮,哥哥我是为了给你救命。”

这句话让他放弃了顾虑,笑着点点头。

 

吴邪从一个很浅的梦里醒来,缓缓地坐起,耳边还是胖子的声音,他已经很久没听到了。

解雨臣给几人安排了经他派人改装过的仓库,三个小隔间,床铺和洗漱用品一应俱全,解当家的就是当家的,到哪儿都讲究,不含糊。

张起灵听到响动看向吴邪,但在没有一丝光亮的仓库里只能凭借声音定位。

吴邪轻叹了一口气,摸到枕边的外套,从里边掏出一个烟盒。

烟还是在格尔木的时候从张海客那里搜刮来的,他已经想戒烟很久了,从他最后一次去墨脱,在公路休息站抽了最后一支之后,他就给自己规划要戒烟。效果还算可以,目前为止只抽了两次,都是因为忧虑张起灵会单独行动,当然事后都证明这两根白抽了。

吴邪倒了倒烟盒,只剩一根了,他想了一下,还是叼在了嘴边,但是没有点燃,他没有打火机。

他可以摸黑出去找解雨臣要,这样很扰民,也可以忍一下,不给自己这个借口。就像忧虑不可能改变任何已经发生的事情,尼古丁也不可能缓解他此时的忧虑。

北京,是他的计划中最无意义,却是最必要的牺牲,而这种牺牲却可能发生在他最不愿意看到的几个人身上。

秀秀成功地脱离了险境,还帮他救出了黎簇,而关于胖子和那个神秘的蓝袍藏人,最后的消息来源于秀秀的口信——两人消失在了一片爆炸声中。

吴邪从来都没有想过如果胖子死了会怎样,他觉得胖子一定还活着。可他一个月前就应该到了这里和解雨臣汇合,但是他迟到了,至今根本没有出现。

吴邪知道张起灵一定清醒着,他对着黑暗问道:“小哥,你记得胖子吧。”

“记得。”张起灵果然没睡,答道。

吴邪道:“他之前在北京帮我对付一批人,但是后来没消息了,你说他会死吗?”

张起灵像是动了动,床铺有细微的声响,沉默了一会道:“任何人都会死。”

 

“是个人就会死的,所以哥哥我不怕。”

此时一百多公里以外的一辆列车上,拥挤的车厢里,胖子对坐在他对面座的一个小姑娘说道。

小姑娘是和朋友一起去长白山旅游的,午夜的硬座车厢,同行的人已经趴桌熟睡过去。

“你就吹吧,我不信你说的。”小姑娘眉眼间有着年轻的朝气,并且丝毫没有困倦,显然对胖子讲的故事很有兴趣。

胖子推了推小桌上的食品袋子,把手肘搭上去,道:“不信拉倒,我说你还不睡一会?哥哥帮你看包,你放心睡。”

小姑娘看了眼表,还真打了个哈欠,微微一笑道:“那你不睡吗?等会你也睡着了我怎么信你帮我看包?”

胖子往后一靠,道:“小小年纪就对世界充满怀疑,这是不对的。”

小姑娘觉得这个胖子很有趣,故事听过了也很满足,向旁边的人肩上一歪,闭上了眼睛。

“哥们你真不讲了?”推着满载着零食的小车的列车员一脸遗憾地对胖子道,“那让让,我过去。”

胖子抬眼看去,列车员是典型的东北大汉,虎背熊腰的,胖子道:“咱俩是不是认识,看你长得好像我一哥们。”

列车员浓眉下的大眼一瞪,道:“可别的,听你讲你那些个哥们都离死不远了啊!”

胖子笑骂道:“你丫才离死不远了!”列车员也笑,推着车走了。胖子转头看向车窗外的黑夜,外边是荒郊野地,一点儿光都没有。

他挠了挠肚子,上面的疤偶尔还会痒。

 

眼睛逐渐适应了黑暗,但仍旧什么也看不清,解雨臣的仓库密封性太好,吴邪都有些担心早上没睡醒就被憋死了。

吴邪把烟塞回了烟盒里,重新躺下,闭上了眼睛。他必须强迫自己睡去,接下来可能很长的时间里,他都不能睡个好觉。

张家人连睡觉都是经过训练的,类似银行的零存整取,平时攒够了睡眠量,等到下斗的时候就可以持续很多天不困倦。黑眼镜也在这方面对吴邪进行过专门的训练,一开始的效果并不好,而且往往想要坚持不睡容易,相反需要在最短时间内休眠却很难。

事情已经发展到这一步,没什么是他不能够承受的,但吴邪依旧不愿意看到牺牲,尤其是那么几个人。

吴邪翻了个身,脑子里依旧很乱。意外的,他听到了张起灵忽然问道:“睡不着?”

吴邪又翻了回来,面向张起灵,黑暗中他能感到很近的地方,是张起灵轻浅的呼吸。

“你……”吴邪想了想道,“我还是有些担心。”他没说担心的是什么,张起灵也许会以为他在担心胖子,但他也同样担心张起灵会不会又突然失踪,他们这一行又是否会遇到什么出乎意料的险阻。

张起灵没有答话,他们看不清对方的脸,但都在看着对方的方向。

“我有把握。”半晌,又是张起灵忽然开口。以他一贯淡然的语气,却透着说不出的安稳感。

而下一刻,吴邪感到有一只手在自己的背上轻拍了一下。

吴邪笑了笑。张起灵的确回答了他,但是他也没说他对什么有把握,是对胖子的平安,还是对接下来进山的行程,又或是对他自己可能已经定下的安排。

吴邪没有再问,张起灵是在试图宽慰他,希望他好好睡觉。虽然心里在说这还让人怎么睡,明明有些兴奋了,但吴邪还是闭上了眼睛。

恍惚中仍旧有人在脑中对话,一些不连贯不相关甚至是童年的记忆片段在脑海里闪过,十分钟之后,吴邪进入到浅眠的状态,只是一直忧虑的事情随时都会将他弄醒。

直到吴邪隐约听到一些细微的声响从身旁传来,接着感到有微凉的手指揉按起他头部的穴位,力道适中,身上绷着的肌肉才都舒展开来。渐渐的,所有杂念都沉到冰封的湖面之下一般,意念里只留一片空旷,吴邪熟睡过去。

张起灵收回手,轻叹一声。

 

没有窗子的仓库透不进晨光,长时间紧绷的神经忽然得到放松,吴邪成功地睡足了十二个小时,醒来已经是第二天的中午。

吴邪穿上衣服推门而出,才听到店铺内堂那边传来一阵阵交谈声,似乎很热闹。

几步走到跟前,吴邪捏了捏眉间,所有人都在看他,而视线内一个高大的身影让他不禁舒了一口气。

“我操,你他娘的终于睡醒了,老子来的时候看到你丫连哈喇子都睡出来了!”胖子笑道。

吴邪抬手抹了抹嘴角,看着这人一如既往的生龙活虎,笑了起来。

几人隔天便出发,向着茫茫雪山行进,渐行渐远,视野里已经不再有人烟,举目望去尽是连绵的山峰,天地间广阔而苍茫。

三圣雪山的山顶,依旧覆盖着皑皑白雪,淡蓝色雾气笼罩山间,缥缈茫茫然,遥望过去只觉身处苍宇之下,人渺小如尘埃。

黎簇和苏万都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雪山,这样的景致,几天的疲惫都瞬间化去,心里涌上来的都是对美景的感叹。

几人不约而同地停住了脚步。

吴邪侧头就见张起灵照旧对着远处的雪山出神,但曾经存在于眼中的悲切或执着都淡化了。
在之前过去的很多个十年里,张起灵都是独自一人来到这里,开启青铜门,打开某样机关,从而启动六角铜铃阵,以守护张家古楼深处的那个秘密。

张家因为这个秘密而强大,也因这个秘密而被觊觎,甚至因为这个秘密而走向衰亡。有些时代已经走到了尽头,有的命运也该有个终结。这是张家起灵第一次和其他人一同去更换轮回,所有人也希望这是最后一次。

吴邪走到张起灵的旁边,用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没有人出声也没有人挪动脚步,像是在进行一项无声而庄严的仪式。

直到胖子也走到两人身后,一把一手搂住一个,冲着雪山抒情:“胖爷简直想作首诗!”

吴邪哼笑一声,道:“就你那看着长城喊‘啊!长城!真他妈的长!’这水平,能作出什么诗!”

胖子转头瞪了吴邪一眼,吴邪故意接着喊道:“啊!雪山,真他妈的白!”

“滚你丫的!嘴现在比胖爷还贫!”胖子啐了一口笑骂道。接着咳了两声,脸板得很庄重,开口声音浑厚,抑扬顿挫,吟道:“死生契阔——”

吴邪呛了一下,打断道:“别他妈的恶心人!”

胖子置若罔闻,继续吟:“你俩成说!”

黑眼镜哈哈大笑,还愣神的黎簇和苏万被笑得一激灵,再看吴邪在极力摆脱胖子的搂拽,一旁张起灵的侧脸上,竟然有个可以说是柔和的笑,又是一激灵。    

 

雪山中数天的行进,使人体力消耗得很严重,尤其是黎簇和苏万,虽然年纪轻身体健康,但毕竟不是另外四个人那样受过常年的训练的,这对他们来说还是太艰苦。每天几乎就在等着吴邪喊“安营扎寨”,帐篷一支,缩进去倒头就睡。

现在还不是长白山区最冷的时候,山上的雪还都是往年的积雪,只是温度低没有化开。如果下起真正的大雪,绝对是危及性命的。但即使是这样一年中最温和的月份,夜里的大风和透骨的严寒还是很难吃得消。

解雨臣提供的装备都是最好的,一顶帐篷和一个睡袋奇迹般地隔绝了夜里外面嘶吼的风,黎簇裹紧了睡袋,每天只有这一刻身心最轻松。

之前听说解雨臣把解家的印章扔了,估价将近300亿的资产变成死账,永远封存在银行里。黎簇对这个数字根本没有概念,完全超出了他的认知,只知道解雨臣这下一定倾家荡产了。可某天闲聊吴邪告诉他,解雨臣有天洗衣服,从裤子兜里找到一张卡,随便一查余额,原来下半辈子都不用愁了。也不知道吴邪说的是真是假,总之莫名激起黎簇的仇富心理。

但是命运总是很神奇,现在的黎簇却不羡慕解雨臣,也许是因为从吴邪那儿、霍秀秀那儿了解到的解当家的艰难,也许是因为对于自己的人生有了新的认知。可这一夜,黎簇头一次有些失眠。

黎簇有种预感,他们此行距离吴邪的目的地已经不远了,心里有种说不清的烦躁和焦虑,不是紧张也不是害怕,而是潜意识里的一种不安。

十七八岁年纪的男孩,很需要一种认可与肯定,来自他人,和来自自己的。而长时间以来,家庭之中、学校里、身边的人都不曾给过他这种认可。放在一般的男孩身上,可能顶多是逃逃课打打架,叛逆一下。但黎簇不同,他渴望人生出现转变,同时又惧怕转变,一种复杂的矛盾心理,使他跟上了吴邪的脚步。

然而,吴邪给他选择也好,听从他的意愿也好,两人之间本质上的不平等或者说鸿沟,是根本无法消弭愈合的。相差的东西从源头上说叫阅历。

但这一次,黎簇想凭借自己的意志完成一些事,不关乎吴邪的计划,甚至没有一个明确的目标,他只是想证明一次给自己看。

这些想法他没跟任何人说过,包括苏万,更别说吴邪,虽然也许吴邪会给他指条明路,因为骨子里他们还是有一些相像。但黎簇还是没法表达,也许这在他自己心中也不是一个成形的意念,仅仅是一种坚持。

“醒着没?”黎簇问道。

旁边是苏万的睡袋,苏万也裹得像只粽子,只有鼻子和嘴露在外边,半晌没回应,黎簇不死心,费力把手伸出来去捏苏万的鼻子。

终于抵不住黎簇的骚扰,苏万鼻子里发出哼的一声,没好气的问道:“鸭梨你他妈睡觉还想谋杀我啊!”

黎簇先不好意思似地笑笑,然后道:“我发现你心真大,这么快就睡上了,你知道咱们这是要去哪儿吗,目测很凶险的。”

苏万不满地揉了揉鼻子,道:“来都来了,难道现在下山?那我宁可跟着他们继续走。”

黎簇是为了自己的那点“执着”,突然就好奇起来苏万是为了什么,便问:“话说你为啥非得跟来,可别说是为了陪哥们我。”

苏万还真认真地想了一会,道:“我在家闲着也是闲着,还是跟你们一块有意思!”

“我靠。”黎簇骂道,“你丫也太不把自己小命当回事了,吴邪要去哪儿你知道吗!”

苏万答得很轻松:“不就是那个什么青铜门吗,我也挺好奇的,你说那后边有啥?”

“有吃你的鬼!”黎簇发现苏万似乎完全不在状况啊,跟自己的深思熟虑比起来境界实在差太远。可又觉得很不爽,自己是一副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的大义凛然,到了苏万这儿倒好像是很随意地就决定了。

“其实我真没想那么多。”苏万缓缓叹口气,以一种深深担忧的语气道,“不过我真不放心你和我师父。”

黎簇一愣,问道:“不放心?”

苏万嗯了一句道:“你是我最好的哥们,又被一个时不时发病的吴老板给掳来涉险,我怎么能袖手旁观呢?至于我师父呢,他在沙漠里救过我的命,还教过我不少东西,我可不想被说是小白眼狼。”

黎簇心说我还真不是被掳来的,你那师父救你也是为了曲线救自己。不过确实也是有点儿小感动,嘴上说道:“看不出来啊,我咋觉得你现在觉悟很高,人品很高尚啊!”

苏万笑笑,道:“一般一般啦,哈哈。”还很谦虚的语气。

黎簇“切”了一声,忽然想到十年前,吴邪也是不远千里跟着张起灵来到这,还差点搭了命,又是为了什么,难道真像苏万说的是对哥们的不放心?他不明白。

黎簇一直活得很自我,本来生活的环境就没有给他太多的关注,他没有多余的心思关注自己以外的他人,而苏万不同,回想起来从最开始吴邪找上他,苏万就一直跟在自己身边,虽然跟他没什么关系,但苏万还真挺够哥们的。

黎簇道:“那你说说吴老板是为了什么来这儿折腾呢?”

苏万想也没想道:“为了张小哥呗!你想,跟吴老大作对的那伙人已经被他收拾得差不多了,应该不是为了再收拾他们。本来张小哥是一直在青铜门后睡着的,到点儿自己出来就行,但是吴老大费好大劲先把他接出来了,现在又跟着一块进去,肯定有问题啊。”

苏万这么一说,黎簇顿觉有道理啊,便问:“你师父跟你说的?”

苏万叹口气道:“师父说他俩的事他懒得管。”

“那你师父怎么还跟来?”

“大概是有钱拿?还人情?我也没问过,师父他老人家自有他的道理。”苏万道。

黎簇陷入了思考,之前他一直是被动地被牵着走,但后来经历的多了,也对吴邪的计划了解多了,他已经隐约推断出,吴邪提前找张海客把张起灵接出来大概是为了阻止他做某件事情,而现在则是要和他一起去做这件事。这件事具体是什么他还不知道,但可以肯定的是,有很高的风险,甚至是性命攸关的。

脑子中的信息就像无数个线头,不知道从何下手理顺,随便抓一个也顺不多长,还是要找到那个最关键的。想着黎簇忽然记起一件一直困惑他的事,道:“你有没有发现吴老板和张小哥看着都很年轻,其实他俩岁数都应该不小了。”

苏万想了想,忽然掐着嗓子唱道:“因为爱情,怎么会有沧桑。”接着转换为低沉的嗓音,“所以他们都是年轻的模样。”

黎簇翻了个白眼,这他妈说正事呢,便道:“那你师父呢,你不是说他也一把年纪了吗。”

苏万笑了笑道:“我师父是保养得好。”

听黎簇半天不言语了,苏万便道:“你这么好奇,直接问老大呗?”

黎簇闭上了眼睛,哼了一声:“每次问什么都是一副很不耐烦的样子,他说的也未必是真话。”黎簇还是想不通,虽说这次算是自己找上门来的,吴邪也未免太由着自己了,如果他要做的事情真的那么凶险,自己和苏万肯定帮不上忙,反而会拖后腿,这样何必要带着他俩?

唯一的可能就是,他们会再遇到那种蛇,这也是自己唯一可以被利用的地方。

想到被那蛇毒折磨的痛苦,黎簇打了个冷颤,他不想把吴邪想的那么阴险狠辣。如果一开始就被当作一个翻译机器,吴邪可以采取更多的更加简单粗暴的方式,而不会费那么多心思甚至还郑重地争取过自己的意见。

对吴邪经历的困惑,对张起灵命运的困惑,以及对自己位置和价值的困惑,此时都堵在心里,黎簇渴望了解真相,也急于证明一些东西。而他也知道这一切都将在未来几天里,有一个答案。

 

风仍在肆虐,风声回荡在层峦之间,这片雪域之下,隐藏着一个跨越千年的秘密,而穿行在地面上的风,却不能把它告诉任何人。

苏万和黎簇都在风声中沉沉睡去。

黑眼镜裹好睡袋,睡袋的口缩得很小,想了想还是没摘墨镜。戴习惯了,有种奇妙的安全感,当然他也不缺这个,因为从来就没期待有。

吴邪从帐篷中走出来,提着一展改装过的风灯,坐到守夜的张起灵身边,张起灵看了他一眼没有说什么。

两人一同望向远处夜色中层层的山影,以及山峰之上的星河。

胖子的鼾声拉出一个长音便停了,而风声却也恰巧停住,似乎天地都同时归于静谧,斗转星移,是亘古未变的磅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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