熙山居

【瓶邪.孤山志异】26水潭

26水潭

什么叫没意识了？我一愣，就见胖子竟然翻着白眼，握枪的手也不听使唤了，四处乱开，有几枪都差点打到云彩，我用小黑刀格开缠着胖子的几个鬼，抬手就甩了胖子两个耳光。

这胖子顿时吐出一口黑血，眼神终于正常了，一脸惊讶，破口大骂道：“谁！谁他妈扇你爷爷巴掌！”

我也骂道：“我他娘的不打你，你就要把我们打了！你清醒一点！”

胖子使劲晃了晃脑袋，恍然大悟似的，道：“操！胖爷刚才着了道了！”

我立马又看向闷油瓶，心说他总不至于也跟胖子似的，还需要我来打两巴掌吧，我可没有那个胆子。

还好，闷油瓶是清醒的，只是他周遭的孤魂野鬼太多了，他打倒一个，又扑上来两个，根本无暇理会云彩刚刚的呼喊。

我看到这些鬼魂，男女老少都有，而且有的鬼看容貌看穿着，还是古人的样子，是陈年老鬼！想到这水潭可能存在成百上千年了，不知道困住了多少人的魂灵。

闷油瓶也发现对面“人多势众”，几脚踹开拦在面前的，便一把揪住我，准备带我向外冲。

我们刚一转头，就见那女主人飘在半空中，看着我们，她本身就是被淹死的，尸体的脸肿成了两倍大，又是腐烂掉的，十分骇人。不过我一直都觉得她都是利用人的幻觉害人的，想到这老楼里之前死过的人，好像都是自杀或者互相残杀，多半是被这女鬼用幻觉给蛊惑的，可我们这会儿都是神志清醒的，她又能耐我们何？

然而，我没想到的是，这女主人忽然“发功”，她的周身散出一片黑雾似的，接着四周的山壁竟然开始震荡。

先前缠住我们的那些鬼魂，也都忽然加了马力，朝我们飞撞过来，倒不会造成什么致命伤，但是他们撕抓啃咬的，也着实难缠。

我用那把小黑刀四下格挡，但很快就被几只猛鬼给按住了，胖子那边也不妙，他一边护着云彩，一边用枪打，可枪对于近战来说，实在不怎么管用。

我只能寄希望于闷油瓶，闷油瓶已经“大开杀戒”，黑刀在空中挥出一道道残影，那把刀绝不是普通的金属制成的，凡是被他的黑刀砍中的鬼魂，都会被抽掉了“意识”，不再听命于女鬼，会立即倒下。只是数量还是太多了，闷油瓶就算是再厉害，一下也没法顾全我们四个。

我正一筹莫展，闷油瓶忽然腾空跳起，接着他左手按到了刀刃上，竟然生生沿着刀刃划了下去，血从他的手掌渗出，他发力向我们四周一甩，他的血在空气里像是燃烧起来了一般，凡是被血溅到的地方，都燃起一道道火光，令那些鬼魂退避开来。

“走！”闷油瓶喝道。

我跟胖子身上的鬼也都被吓退，便趁机冲出重围。

然而，山壁突然剧烈一震，山石滑落下来，一下就封住了我们下来的楼梯。

完蛋了，我心里一凉，这水潭的上面是那老楼，这么一震，恐怕已经塌了，我们现在已经被压住了，要是外面没有人来挖，恐怕是见不到天日了。然而这地方在荒山里，我上来的时候半个人影都没见到过，这鬼楼里又没有信号，我们恐怕要在这落户了。

等等，我忽然一个激灵，外面有人！阿贵还在外面，只是不知道他愿不愿意救我们。

还来不及多想，那女鬼猛地就朝我们扑来，闷油瓶提刀一挡，黑刀被撞的发出“铮”的一声，那女鬼简直像是钢筋混凝土铸的，刀枪不入，随后便和闷油瓶缠斗到了一起。

胖子跃跃欲试地想去帮忙，可根本无从下手，这种环境这种场面，他用枪稍不留神就会打到闷油瓶。我们两个看着干着急。

看了会儿，胖子忽然道：“他娘的这些鬼肯定都是从这潭里出来的，这潭水有问题！咱们从源头上打击！”

“怎么搞？”我问。

“挖了它！”胖子卸下背包，从里面拿出几截钢管一样的东西，和一个铲头，三下五除二就组装上了，变成了一个铲子，道，“水才是困住它们的关键，咱们把它挖开，把水泄了！”

我虽然一脸懵逼，但是听着好像有那么些道理。

胖子拉着我就直奔水潭，那些刚刚被闷油瓶的血逼退的鬼魂慢慢又聚集过来，胖子把枪扔给我，道：“给你胖爷掩护！看胖爷用霹雳无敌摸金铲挖了它的老巢！”

这胖子说干就干，对着水潭便奋力开挖，刚挖了几铲子，就有森森白骨露了出来。

“这破潭子根本就是尸骨堆出来的！”胖子骂道，“谁他妈这么有闲心，够狠！”

我也不太明白这里面的路数，不过听起来就是很凶的阵法，当下也没有时间去探究，便试着用胖子的枪阻碍那些鬼魂靠近。

打了几枪，我也有了些手感，胖子那边挖得也很快，但要把这个水潭彻底挖开，肯定不是几分钟，甚至几小时的事，我们能挺多久，谁也不知道。

那女鬼似是这些亡魂意志的聚合体，她异常凶猛，比上回那个穿三寸金莲的厉鬼还凶猛，闷油瓶也用血去逼退她，可她顶多被烧一下，接着又会迅速扑回来。

而且，她很快发现了我跟胖子的小动作，发出一声刺耳的鬼叫，竟然绕过闷油瓶，朝我们扑了过来。

我朝她连开三枪，可只打到了她的手臂，她丝毫不躲，闷油瓶立马闪身过来阻挡，我吓了一大跳，不由自主地后退了一步，可谁知踩到了一个刚被胖子挖出来的头骨，脚下一滑身体一下就失去了重心。

这时，边上的一个刚刚被我打趴下的鬼，猛然窜起，一把就把我推进了水潭里。

我没有一点防备，直直地栽了进去，冰凉的潭水一下包裹住我全身，水不仅冰冷，而且沉重，我掉下去，连挣扎的力气都没有。

而在我掉进水潭的那一刹那，我听见了成百上千人哭嚎的声音。

这水潭里很奇怪，我没有感觉到潭水呛进我的肺里，只觉得身体被什么挤压着，拉扯着，我努力去看，什么也看不到，但当我挥动手臂想要游上去时，我清楚地感觉到有别人的手抓住了我的右手臂，我用左手一摸，摸到了竟然是骨头，是人的手骨，而且不止一个。

转瞬间，我的全身上下，都被无数的手给抓住了，它们不知道都是属于谁的，我想多半是属于那些尸体被丢进水潭的人，它们都死死地抓着我，我一动不能动，被越拉越深，本来还能看到头顶有一点手电光，渐渐的，那点光也越来越缥缈，最终我被拖进了一片无尽的黑暗之中。

耳边刚开始还是那种千百人的哭声，然后哭声渐渐小了，我的眼前闪现出无数个幻境片段，一定都是属于这水潭里的亡魂。

我看到他们生前的样子，不同的年纪，来自不同的时代，神态、样貌、衣着都各不相同，也在做着不同的事情。我看到有人死亡有人新生，又有人相爱有人分别，我还看到不同的黑夜与白天，看到四季的轮替，甚至是斗转星移和沧海桑田。我知道这些幻境里恐怕也有我自己的想象，但它还是反应了一部分真实。这个水潭存在了很多很多年，也有很多亡魂被困在了这里。

我忽然明白了究竟是什么在操控着女鬼，残杀了所有来到老楼的人，正是这个水潭本身，如同胖子之前给我科普讲的那样，也许不仅有恶鬼凶煞，这潭水汇聚了太多鬼魂，它本身就生出一种邪门的力量。这可能需要找闷油瓶和那个胖子求证下。

我静静地看着眼前出现的各种幻境，不知过了多久，我一下失去了时间的概念，好像已经到了另外的时空中，意念和我那个掉进水潭里的身体已经分离了。

直到我的身体开始产生了某些变化。

我感到我正在和它们融为一体，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我看到那些故事，就产生了情感上的共鸣，把它们都当作了自己的经历。那些幻境，那些幻境里的人，他们涌进我的大脑，我的身体里，这种经历我以前从来没有过，但是我竟然没有感到慌乱，反而有一丝熟悉。

终于，黑暗中，有一只有力的手抓住了我的胳膊，把我提了起来，我知道是闷油瓶，他看到我掉下来，一定会下来就救我。这让我也振作了一些，我用力挥动小黑刀，格开了几只抓着我的鬼手，然后伸向他。

然而就在闷油瓶抓到我的手的那一个瞬间，我握着小黑刀的手心突然像是被烫了一下，同时我耳朵里所有的声音都立即消失了，眼前拼图碎片般交错的幻境也都消失了，只剩下一个。

这是一段我从来没看过的幻境。

我竟然在漆黑的潭底，看到了雪山，白茫茫的连绵雪山。

接着，有一些画面在我的眼前闪过，那是蓝得摄人心魄的天空，刺眼的日光，无边无际的白色雪原，还有一个穿着红色袍子的人。

还有血。

穿红色袍子的人被人从身后割开了喉咙，鲜血从他的喉管里涌了出来，他捂住伤口，往后爬了几步，用尽最后的力气站起来，向后翻下悬崖。